信 念
那年春天,我退休了。乍一离开工作岗位,心里空落落的,好像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,郁闷啊。家人建议出去走走,散散心,无奈之下应允了。
缘于三十二年前的一次参观学习,我首选了圣地延安,想去看看那里的变化和几位朋友,于是报名参团出发了。大巴车沿着西康、西延高速一路北上,窗外的风景也由绿到黄渐变着色彩。几个景点下来,我对坐在最前面的一位老人产生了兴趣,老人应该有八十高龄了,陪伴他的是两位中年女性,估计是他的女儿,一路上悉心照料无微不至,可令人费解的是,到了景点都是两个女儿下车游览,把老人留在车上,特别是到了黄陵时,乘坐四十余人的大巴车仅剩老人孤坐车上,连驾驶员都不见了踪迹。我心中的疑惑逐渐升级,若是旅游那有到景点不下车游览的:若不是旅游,偌大年纪为何受此车马劳顿 ?百思不得其解。反正旅途无聊,又不愿意与陌生人交谈,这位老人自然而然地成了我关注的焦点。傍晚,宝塔山最后一抹余晖散尽,我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延安。接待方专门在杨家岭准备了篝火晚会,秧歌、腰鼓和着高亢悠远的信天游,气氛欢快热烈,拉歌声此起彼伏。不知是篝火的炙热,还是老区人的热情,我一扫多日的郁闷和旅途的疲惫,和围坐在四周的观众们一起唱起了信天游,陶醉在圣地的怀抱里。期间,我不止一次地用寻觅的目光扫过观众席,没有看见那位老人和他的女儿们。篝火晚会在接近午夜时结束了,人们也都无例外的入梦了,睡吧,这里是革命圣地,也是中国革命胜利的摇篮。
次日清晨,杨家岭在鸟鸣声中苏醒了,排列整齐的窑洞门一一打开,院子里出现了老人晨练的身影,只见他时而伸伸胳膊,时而抬抬腿,动作简单缓慢,看得出老人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,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担忧。早餐后我们来到了枣园。在1944至1947年间,这里曾是中共中央书记处所在地,期间领导了著名的“整风运动”和“军民大生产”,筹备了党的“七大”,领导全国军民取得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。枣园是一座景色秀丽的园林式革命纪念地,一下车就感受到身边的欢呼雀跃,我急匆匆汇入人流向前奔去。就在这时,脑子里突现出那位难以释怀的老人,他还象前一天那样只坐车不下车吗?想到这里似乎看到了老人独坐在车上的孤影。我不由自主停下脚步回头看去,却意外地呆住了,只见老人在两个女儿的搀扶下下车了,老人步履蹒跚,两个女儿鼎力相扶,缓慢的向前移动着。我惊讶好奇地看着他们,下意识地侧身让开了道路,跟在他们后边缓缓而行。他们径直走到毛泽东、朱德、周恩来、刘少奇、任弼时等五位中央领导人的塑像前,老人推开了女儿的搀扶,整理了衣衫,挺直了腰身,举起右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军礼。缓慢地放下手臂后,又弯下腰身深深地鞠躬,待他抬起头时已是泪眼婆娑,直直地凝视着五老塑像,嘴唇轻轻地蠕动着,好像在诉说着什么。我不知道老人姓甚名谁,也不了解他的身份和历史,可此时我好像明白了什么,一路上种种疑惑也有了合理的解释。我有理由相信,他是一位早年间就参加革命的老同志,他拥有浴血奋战的斗争历史,他对革命圣地、对党和党的领导人怀有深厚的情感,他对祖国的解放事业作出过卓越贡献。
我被老人的举动震撼了,他不顾年迈高龄出行,他不游山水只看旧址,他心无旁鹫只想对五老塑像表达敬意。老人的形象在我心里瞬间高大起来,高到我看不清他的身形,大到只有一颗跳动的红心。不难想象老人出行要思虑多久,要费多少口舌去说服家人,要有多么顽强的毅力克服旅途中的种种不适,可老人做到了,他要在有限的生命里了却最后的心愿。面对老人,深深地敬意油然而生,自责的愧意也随之而来。退休只是到站离岗而已,新生活里还有很多事情可做,怎能心灰意冷呢?
旅行是短暂的,收获却是满满的。我告诉家人,不虚此行;我告诫自己,路还很长。
(作者:潘建华,中共安康市委党校退休干部、安康市老干部活动中心老干部合唱团成员,联系电话:安康市老干部活动中心(安康老年大学)办公室 0915—3213232 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