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生活的那片城区

我生活的那片城区
宝鸡市老年大学  祝师斌

   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，我从巴山汉水之滨，翻越秦岭来宝鸡求学，从此与石坝河结下不解之缘。在这片由河滩地发展而来的城区，我辗转近三十年，见证了这片区域、这座城市，乃至这个时代发展变化的伟大历程和辉煌成就。
   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，眼前冷清稀落的景象，让我有些茫然。那时的石坝河片区，处于城乡结合部，映入眼帘的是，灰扑扑的一片低矮的房屋。一条并不宽敞的街道，由西向东延伸，西头是石坝河市场、东头是党家村市场、中间是相家庄市场。市场与市场之间，高高低低地矗立着一些单位的楼群。在楼群间，散落着一片片乌黑低矮的老房，像掉落在地上的一堆堆枯枝败叶，让我仿佛回到家乡七零八落的农村小镇。
   带着淡淡的惆怅和失落，我在学院呆了四年。这四年间，我转遍市区的山山水水，角角落落。足迹留下最多的，还是桥南石坝河片区。在我临近毕业时，这片老旧区域，悄然发生了改变，宝光路开始改造，两边低矮的老房被拆除，现在的体育场、公园南路片区也开始新建，原来的鱼塘、菜地和果园都被开发。整个城区仿佛就是一个大工地，穿着迷彩服的建筑工人、轰鸣的推土机、奔驰的拉土车忙碌地穿梭。我感受到一个城市的蓄势待发，感受到一个时代蓬勃发展。我甚至想，如果有一天再回来，我一定好好看看这座城市的巨大变化，我期待着那一天。
   然而，期待很快变为现实，毕业不到一个月，我与学院一墙之隔的二炮部队签了约。本想离开这座城市的我，迫于就业的无奈，又重新转了回来。我被送到部队所辖的太白营区，在那里接受四年的基层锻炼。
   当我再次返回石坝河部队时，时间已跨进新世纪。这片城区的巨变，让我有些不敢相认。原来“晴天一身土、雨天一脚泥”的宝光路，被整修成宽敞整洁、笔直通畅的双向六车道；两边低矮破旧的老房，被新建的二层临街商铺所取代。尤其是体育馆、体育场和青铜器博物馆等建筑，造型独特，气势宏伟，与雄浑的渭河相映相辉，成为这座城市跨入新世纪的新地标。新建的火距路，宽阔笔直如通天大道，东接宝光路，西连川陕路，两边高档豪华的商务楼和大酒店，承载着高新技术开发区腾飞的翅膀。工作之余，我徜徉在高大的楼群间，畅想这座城市奋进激昂的美好未来，四年前许下的愿望，终于看到它展翅腾飞的模样。
   在这个时候，人生中的一件大事，再次将我牢牢拴在这片城区。朋友给我介绍对象，见过几面后，我才想起问她家住哪。她指着那片高低错落的民房告诉我，“就在那达，石坝河街道。”顺着她的手指，我看到一条窄窄的街道和两边低矮的民居，仿佛看到这座城市的过去，以及我的未来。她，后来成为我的妻子，那片民房，也成为我结婚后的第一个家。
   那是一片杂乱的村民自建房，现在叫“城中村”。房屋都是一家一院，三层或四层，高高低低，除自己居住外，大多往外出租。我们刚结婚没钱买房，暂住在岳父家的出租屋里。房间里外两间，面积不足二十平方，室内既无暖气空调，又没厨房卫生间，夏天热如篜笼、冬天冷似针扎，上趟厕所来回得十分钟。在那间出租屋里，我度过了清贫而又快乐的时光。夏天的晚上，我们爬上楼顶，躺在温凉的竹椅上，看着满天闪烁的星辰和华灯初上的万家灯火，畅想将来要买的房、要安的家，想象在自家小院里或露台上看月亮、看星星的情景。那时尽管居住条件艰苦，但充满希望，日子也仿佛甜如蜜饯，从头到脚流淌着幸福和欢乐。
   在那里我住了八个月，年底因妻子怀孕，受不了冬天的寒冷，我四处借钱买了有暖气的二手单元房。那时新建的商品楼不多，楼层普遍不高，结构设计也不尽合理。我买的二手房，仍在石坝河片区，小区狭小逼仄，只有三幢七层高的楼。虽然新建不到两年，但墙体涂料已斑驳脱落，酷似三个衣衫褴褛的老人，孤寂地矗立在寒风中。我住的一楼，阴暗潮湿，阴天屋里必须开灯，夏天下水道异味弥漫，黑色的小蚊蝇，在厨房和卫生间四处乱飞。有年夏天大雨如注，小区紧挨的瓦峪河突然涨水，洪水漫进院子，差点淹了家里的东西。尽管如此，我还是很欣慰，毕竟我住上了单元楼，有了属于自己的家。
   时间步入2008年，这期间，城市建设进入快速发展期，我所在的城区，高楼大厦如雨后春笋，密密匝匝地插遍城市的角角落落。与我家一河之隔的厂区，拆掉低矮的厂房，盖起高层小区。每天看着轰鸣的搅拌机、挖土机、拉土车在工地上轮番作业，看着高高的塔吊把新建的楼层一截一截托入云宵，我慨叹现代建筑的鬼斧神工，惊诧日新月异的“中国速度”，同时换房住高楼的愿望，在心里与日俱增地强烈起来。
   到了年底，我终于决定换房，同时还想挪挪窝，再换个地方。但妻子不愿意离开这片熟悉的老城区，最后，我只得在河对面新建的小区买了房。这次住得很高，二十四楼，站在室内，向南可仰视层峦叠嶂的秦岭，向北可俯看古老雄浑的渭河。小区建设和配套非常完善，错落有致的楼群，明亮洁净的瓷砖外墙、全景式的落地窗、园林式的景观绿化、无死角的电子监控，处处彰显出现代小区的品味和风格。我每天出入小区，行走在动静交替的晨曦和暮色中，感受着这座城市快速跳动的脉搏和日新月异的容颜，心里热血沸腾、激情澎湃，暗自庆幸自己赶上了好时代。
   然而，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，不想再被房子折腾的我们，心里又开始隐隐地担忧起来。我们两室一厅的房子，一家三口居住不成问题，但孩子大了要娶妻生子，将来儿子媳妇孙子一起回来，逼仄的空间就成了问题，我不得不考虑再换大房子。
   这次换房，我拿定主意离开这片老城区，把目光转向人气指数爆棚的高新区。然而，一个意外打乱了我的计划。我所在的部队准备在龙山路，现在的龙山雅居片区盖高层小区，解决干部住房问题。那片地方，原来是偏僻的荒坡野岭，北邻连霍高速，南依龙山坡陇，属于憋死牛的逼仄之地。近年来，城市的迅猛发展，原有的土地已无法承载更多的高楼大厦，于是开始大拆大建，破旧立新地打造出一批现代都市圈、商业街和城市新地标。龙山雅居那片荒僻之地，很快被建成繁华的商业街，建有豪华的别墅群、高大的安置楼、华丽的楼堂会馆，以及功能完备的学校、医院和超市等。昔日的不毛之地，瞬间变成热闹繁华的新都汇，我有些心动，妻子更是看中便宜的房价，执拗而坚定地买了部队的大房子。几经折腾的我，最终还是留在了石坝河这片城区。
   而今，房子越住越高、越住越大，但人却越来越少。儿子上大学后，家里只剩我和妻子。看着空空荡荡的屋子，心里忽然生出许多感慨。高楼林立的现代都市，见证的不仅是一个国家的繁荣富强，更是一个民族腾飞的梦想。二十多年来，我一次次试图摆脱这片城区的羁绊，却又一次次感受到这片城区的斗转星移，一次次分享国家发展带来的红利。古人云：“国富则民强，民强则国盛，国盛则民安，民安则天下太平。”生活在这个伟大时代的我们，更应该不忘初心，牢记使命，砥砺前行，以实际行动建功新时代，以不懈奋斗创造新生活。这样想着，心里蓦然增添无尽的动力，仿佛又回到那个豪气冲天的青年时代……